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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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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“來了,去哪?”城門口,阿權坐在牛車上的棺材板上,嘴裏叼著個草,瞧見蘇柏過來,往前一滑,直接坐在了車轅上,撿起套牛的韁繩,驅動牛車,向蘇柏問道。

“出城往南,過仙龍南坡,有一片竹林,我們就去那。”蘇柏躍身上了牛車,冷著聲音向阿權說道。

“你不高興?誰惹你了。”阿權一聽蘇柏聲音,就知道他情緒不對,趕車出城之際,偏頭瞧了蘇柏一眼,開口問道。

“無事。”蘇柏抿了抿唇,自然不會告訴阿權,他是為虞煙的新籍檔生著悶氣,冷淡的回了阿權一聲,然後直接靠著棺材閉上了眼眸,表示自己不願意在繼續這個話題。

阿權也是了解蘇柏的性子,見蘇柏這模樣,也沒尋根究底,駕著牛車,直往蘇柏所說的地點而去。

“阿粟,應該是這了,我們要做什麽?”等到了蘇柏所說的竹林之後,阿權驅停了牛車,躍下身去,往周遭環視了一番,然後扭頭向蘇柏問道。

蘇柏將牛車上阿權備好的鐵鍬,鋤頭拿下,走到阿權跟前,遞了阿權一把,確定方位之後,往南邊走了二十步,然後向旁邊的竹身身上瞧了過去。

阿權見轉,也跟了過來,學著蘇柏的模樣,瞇著眼,往竹身上打量起來,忽然,他摸著一根竹子,沖著蘇柏喊了起來,“阿粟,這竹子上面怎麽有個‘笙’字”

“挖!”蘇柏停下尋找的動作,走到阿權扶著的那顆竹子旁,鋤頭點地,沖阿權吐了一字,便率先拿起鋤頭挖了起來。

“這下面有什麽?難道是寶藏?”阿權拿起鐵鍬掘了兩鏟子,一臉好奇的沖著蘇柏問道。

“好東西,挖了就知道了。”蘇柏含糊印了一句,手上的動作又是快了幾分,忽然蘇柏的動作一頓,然後往下一蹲,就是鋤頭的位置,一截森森白骨,顯露在二人的視線之中。

阿權湊上去一瞧,然一臉古怪的瞧著蘇柏面無表情將白骨拾撿到一旁,就像是在山上撿蘑菇一樣,全然半分畏懼,這倒讓原本有些心有餘悸的阿權,不好意思起來,於蘇柏身側蹲下,嘴裏念叨著一句,似給自己壯膽一般 ,擡手便伸向了坑裏還有撿拾的一塊白骨,“嘖嘖,還正是個好東西。”

只阿權的手還未碰到坑裏的白骨之際,手就被蘇柏的用胳膊撥開,“晦氣。”

阿權嘿嘿笑了一聲,也沒有辯駁,只站起身來,撿起蘇柏扔在一旁的鋤頭,避開蘇柏的手,將坑裏的土刨出來,讓蘇柏更好撿拾一些。

坑裏除了白骨之外,還有一些未曾腐化的衣料,除此之外,蘇柏還在白骨指骨位置發現了一個小巧的玉制的長命鎖,蘇柏撿起玉鎖,沖阿權問道,“手絹拿來。”

“哦!”阿權應了一聲,掏出手絹,將長命鎖包了起來,“這鎖瞧著就是個好東西,這莫不是哪家的貴公子,怎麽死的這麽潦草。”

蘇柏沒有回答阿權的問題,而是起身將已經拾撿好白骨兜住,就往牛車方向去了。

阿權見狀,連忙將包著長命鎖的手絹往腰間一塞,抄起鋤頭鐵鍬,就追了上去。

將手中的工具往牛車上一丟,阿權躍上牛車,將棺材板挪開些,讓蘇柏將屍骨放進棺木之中。

“這便成了?”阿權將棺材板搬了回去,看著已經坐到車轅之上的蘇柏,楞了一下,開口問道。

“自然不成!”蘇柏從袖袋裏掏出一封信,遞給阿權,然後細細囑咐道, “等到了官道,我往回縣裏,你駕著這牛車,直接上州城揚川巷,找到掛著衛府的牌匾的府宅,把你剛剛收了的長命鎖送上去,府宅的主人自然會見你,若是被問起其他,你只需告訴他,你乃是受人之托,然後將此信交給府宅主人即可,其他的莫要多言,也莫要停留,直接回來,可懂?”

“懂了!”雖然蘇柏交代的事,牛頭不對馬尾,但阿權好就好在,蘇柏只要不想說,他就不會一直追問,接過信件,阿權貼身收好,駕著牛車,便是往官道上趕,等上了官道之後,便將蘇柏放了下來,由著蘇柏回縣,自己則駕著牛車往州城而去。

“阿粟,怎麽樣了?”虞煙呆在屋裏,那還有什麽心思去繡花,平日裏只恨一日太短,今日卻覺得時辰過得太慢,終於等到蘇柏回來,虞煙已是迫不及待的奔了過去。

虞煙說話間,伸手去抓蘇柏的袖子,蘇柏見狀,連忙後退了兩步,阻止了虞煙的動作,“別碰,身上晦氣著。”

虞煙愕然,蘇柏解釋道, “剛去刨了個死人,等我換身衣裳再說。”

蘇柏說罷,繞過虞煙,洗幹凈了手,回屋換了身衣裳,一開門,便是虞煙那張焦急的臉。

“現在能說了嗎?”??蘇柏將虞煙拉入屋內,將其領到桌邊坐下,自己坐於其側,然後自顧自到了一杯茶水,向虞煙解釋道,“阿權這會已經去州府去了,若是沒有意外的話,今晚或者明日一早,姜雲必會前往州府,此去沒個五六日,怕是不能回轉,待確定他離開之後,你可知會族人,分批離去。”

“若是他們不信我,又該如何?”虞煙卻是有另一層顧慮,在族裏,她不如哥哥虞成蔭那般威信,只怕倒時族人不信她的話,不肯出城,她總不能一個個打暈了送出去吧。

“只要把漠北救出來,那些不肯的走,自然便會走了。”蘇柏喝了一口茶,沖著虞煙言道,只沒有說出口的還有一句。

他做到此,已算是仁至義盡,至於那些心存僥幸,死都不願意走的人,那便與自己沒有幹系了。

“可漠北如今被關在地牢之中,現在再雁回的族人,沒幾個通曉武藝的,如何能救?”虞煙之所以焦躁不已,也是這個緣由。

自從哥哥去到上京之後的這幾年,族裏通曉武藝的青壯大數被抽調而去,如今雁回城裏,族人之中能夠拿出手的,也就三人,這劫獄之事,並非兒戲,蘇柏如此輕描淡寫到也不算什麽,但歸根到底,蘇柏如今還未十二,只是一個半大的少年,虞煙如何能安心。

“此事,我自有主張,煙煙你只需安撫好你的族人便是。”過多的細節,蘇柏為免於讓虞煙擔心,自不會告訴於虞煙。

虞煙自然不會這般輕易罷休,還想揪著蘇柏尋根問底,但蘇柏轉著彎兒,讓虞煙打消了再度追問的念想。

二人草草用過飯之後,蘇柏便再度出門,前往沈夫子處,告知沈經亙自己即將離開雁回之事,而虞煙也沒閑著,將雁回將變之事,告知了住在臨近之處的渤海族人,並交代他們口口相傳,將此訊息傳遞下去。

不過,瞧著族人明顯的不信的態度,虞煙似被人從頭到腳淋了一通冷水,原本的滿心焦急也化為深深的無力。

知道再多費口舌亦是無用,虞煙走了幾戶人家,便是再也走下去了,怏怏的回了院子,蘇柏還未回來,不過虞煙回屋裏之際,倒是瞧見了之前蘇柏在屋裏換下還未清洗的衣裳,虞煙習慣的將蘇柏衣裳拿起,帶到院子準備清洗,翻檢時,卻乍然發現蘇柏未曾拿出的籍檔。

“蘇煙,年方十六,關系家姐?”虞煙看著籍檔上的信息,一時間倒是沒有將此聯系到自己身上。

將籍檔收入自己懷中,虞煙便是埋頭清洗衣裳起來,衣裳還未洗完,院門口一陣響動,虞煙本以為是蘇柏回來了,瞬間將手上的衣裳扔在了木盆裏,小跑著到了院門口,一臉喜色的將門打開,來的人不是蘇柏,而是黃阿嬤。

虞煙的神情瞬間垮了下來,對黃阿嬤的關心勉強應付了幾句,便將人送轉了回去。回到院裏,將洗完的衣裳晾上,拿起針線簍子裏的還未繡完的花樣,第一針下去,便直接紮進了肉裏,虞煙心神不寧哪還沈得下心來做這種細致活兒。

在屋裏院子轉了幾圈,沒有蘇柏在,虞煙只覺得整個屋子空寂的讓她越發心慌,最後索性直坐在院子裏,望著院門口方向,楞楞的發呆。

直至天邊最後一抹斜陽,盡數歸於天際之後,院門口這才再度傳來敲門的聲音。

怔怔然的虞煙猛然驚醒,蹭的站起身來,提起裙擺,直沖到院門口,將門打開,第一眼見門口站著的正是蘇柏,萬般的委屈瞬間湧上,虞煙往前一撲,直勾住蘇柏的脖子,撲進了蘇柏的懷裏。

幸好蘇柏腳力穩當,這才不至於踉蹌倒地。

“怎麽了?”蘇柏楞了一下,擡手拍了拍虞煙的背,輕聲問道。

還不等虞煙抱怨蘇柏為何去了那麽久,蘇柏背後一張放大的臉,直接湊倒了虞煙的跟前,“虞嫂,阿粟跟我在這一塊,好著呢!半點傷都沒有,你就放心好了。”

阿權竟然也跟著蘇柏回來了,抱怨的話,還未出口,瞬間已是咽回了肚裏,虞煙將原本已經彌漫到眼角的酸澀之意盡數忍下,退後兩步,脫出蘇柏的懷裏,上下打量了兩眼蘇柏,端著長輩的架子,開口說道, “沒受傷就好!怎麽這麽晚才回來。”

便是忍著笑意,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洩露的蘇柏此刻的心情,他跨入門檻,先將阿權招呼了進來,將門掩上,這才向虞煙說道,“沈夫子那裏出來之後,我有些不太安心,便去等了阿權,剛是瞧見姜雲的轎子趕著出了城,這才回來,知道你應該還未用飯,順道從聚福樓帶了幾個菜,晚上就不必做了。”

蘇柏的話才剛落音,提著食盒已放到院裏桌上,端著碗筷從竈房出來阿權,揚聲便是接了嘴, “虞嫂,咱們點了你最喜歡的松鼠魚,快些來吃,忙活一日了,可餓死我了。”

虞煙聞言,只能將心裏的萬般想法,盡數壓下,勉強一笑,到了桌邊落坐,剛一坐下,一雙筷子便塞了進來,虞煙更是沒話說了,臉上的表情,更是不斷變化,瞧在蘇柏眼裏,卻又是別一番趣味。

好在阿權今日來回奔波,累得很了,吃了飯,隨意沖了個涼,便直接去客廂睡了。

不過因為有阿權在緣故,蘇柏自不能和虞煙睡一個屋裏,虞煙眼巴巴的瞅著蘇柏進了客廂之內,該問的話兒,仍是一句答案都沒有問道。

虞煙悶悶的回到屋裏,於床上輾轉反側,忽然翻身坐起,這才恍然大悟。

蘇柏定是在逗弄她!這壞小子!

虞煙起身下床,穿上繡鞋,躡手躡腳的往門口而去。

輕然將門推開,直往客廂而去,嘴裏碎碎念道,“臭阿柏,敢逗我,看我等下不揪你的耳朵。”

“煙煙。”只虞煙才剛走到客廂門口,背後便傳來一清冷的聲音,於這冷寂的夜中,乍然而起。

虞煙原本神經已經繃到了極致,蘇柏這一叫,她瞬間嚇了一跳,下意識張嘴便要驚呼,只聲還未出,一只手便捂在了虞煙的嘴上,將她所有的聲音直壓了下來。

“噓!”蘇柏向虞煙示意禁聲,虞煙點了點頭,蘇柏這才將捂住虞煙的手松開。

“你不睡覺,怎麽在這?”虞煙一臉驚魂未定的撫了撫自己的胸口,看著蘇柏穿戴整齊的模樣,詫異問道。

“自然是等你。”蘇柏伸手將虞煙的手拉住,往院裏走了幾步,偏頭望著虞煙,臉上帶著三分笑意。

相處這許久,蘇柏自然知曉虞煙是責任心極重之人,此事事關渤海族人生死存亡的大事,她若不問個清楚明白,只怕今晚定然是不用睡了。

所以,他才特意等在這裏,等虞煙自己出來。

蘇柏接著開口,直接將虞煙對蘇柏逗趣於她的埋怨盡數堵死,“阿權在這,有些事不好當著他的面說,如今只你我二人,你若有想問的,問了便是。”

不過,之前被蘇柏那麽一嚇,虞煙早就將埋怨的事,拋到了九霄雲外,畢竟她現在還有更難受的事。

虞煙往蘇柏身側靠了靠,然後將頭擱在了蘇柏的肩膀之上,仰頭間,漫天的星夜印入眼簾之中,卻勾不起虞煙半分歡悅的心情,“阿柏,我真的好沒用,我勸不動他們,我該怎麽辦阿!”

“你可見過溫水煮青蛙,青蛙在溫水之中,察覺不到柴火的威脅,便放松了警惕,而等青蛙察覺的時間,一切便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。”蘇柏自然知曉虞煙在苦悶什麽,而對於這種結果,他一早便猜到了,畢竟這才是人心。

這麽粗顯的道理,虞煙自然會懂,可是她不明白的是,自己已經示警了,為何他們卻不肯信呢!虞煙一臉的懊惱的望向蘇柏,這便是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的事。

“可現在不一樣!現在是真的有危險了,要是再不走的話,就真的會死的。”

蘇柏偏頭看著虞煙的懊悔地模樣,理所當然地說道,“沒有任何的證據,只是你的一句空口白話,便讓大家放棄如今安逸的生活,自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。”

只說完之後,自己卻又楞住了,他對虞煙所說的這一切,不正如自己剛剛和虞煙說的一樣,只不過是一句句空口白話,無端揣測罷了。

可虞煙卻是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便信了自己,並且還是在對他目前的計劃全然不知的情況下。

“你為何會信我?”蘇柏怔了一下,扶起虞煙的頭,然後偏過身去,望向虞煙,極為認真的開口問道,“對此事,所有的一切,都也只是我的揣測罷了。”

“這有什麽不信的,你是蘇柏啊!而且這麽大的事,你怎麽可能騙我。”虞煙想也沒想,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回道。

蘇柏表情一松,臉上轉為常態,向虞煙言道,“我自不會騙你。”

“你要敢騙我,那就死定了。”虞煙擺出一副惡狠狠的表情,瞪了一眼蘇柏,然後表情一垮,擡手拍了拍頭,虞煙神情也沮喪了起來。

“阿柏,你說,要不把那些個不聽話的,直接打暈了,拖出去?”

蘇柏啞然失笑,這種只有小孩子才能想出來的昏招,也就虞煙敢說得出口,他擡手,揉了揉虞煙的長發,笑著說道,“別太過擔心了,等我們將漠北救出來,你的族人自然也就會信了。明日你讓那些願意相信你的族人先行離開,至於另外的族人,你便告訴他們,就當是出城采青,游玩一日,想來他們也不會拒絕的。”

“成,等明日我就去找他們說!”虞煙想了想,如今也只能這樣了。

“對了,我今日給你洗衣裳的時候,發現了這個。這蘇煙是誰阿?”蘇柏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,她在追著問,只怕是會蘇柏再添壓力,所以虞煙暫且放下族人之事,擡手摸到腰間,忽然想起一事來,將那張名為‘蘇煙’的籍檔拿出,展於蘇柏跟前。

蘇柏看到那一張籍檔,心裏下意識理喚了一聲‘糟糕’,怎麽就把這張紙給忘了,還被虞煙給找到了。

蘇柏一臉若無其事的將籍檔接過,然後收入懷裏,向虞煙搪塞道,“沒什麽,就我一個同窗,托我辦的,我還說呢,之前過夫子哪怎麽未尋到,原來是落家了。”

只可惜這籍檔上的信息,虞煙早已看過了,蘇柏這話,自然是糊弄不過虞煙的,“不對阿!這蘇煙可是掛在咱家的籍冊之上,還是你姐呢!我怎麽就不知道你何時多了個姐姐。”

虞煙說著說著,白日裏沒轉過彎,於腦中瞬間靈光一閃,直接通透到底,她猛然伸手,直接從蘇柏手裏掏出那張籍檔,湊到眼前看了看,興奮的提高了幾分聲音,對蘇柏說道。

“不對,蘇?你的姓,煙,這是我的名,這,這……這是你給我弄的新身份是吧!蘇煙,蘇煙,倒也還不錯。”

蘇柏這會兒對自己的一時大意,毀的腸子都要青了,他本來都想好了,直接將這籍檔毀屍滅跡,等離開雁回之後,再重新想辦法給虞煙弄一個新身份,如今看來,一切都沒必要了。

瞧著虞煙高興的模樣,蘇柏這個時候,也只能順著虞煙的意思,將話接了下去。

“你先前不是提說如今的身份,怕是要惹人懷疑了,既然都已經打算離開雁回了,介時換了一個新的地方,無人知曉你的過去,便可用這新的身份,你也就不必日日躲在屋內,也可穿你自己喜歡的衣裳。本想給你一個驚喜,不曾想竟被你發現了,可還喜歡?”

“自是極好!”虞煙聞言,雙目灼灼望向蘇柏連連點頭,這一張小小的紙,讓壓在她心頭的憂慮,總算是減輕了一分,接下來,只等救出漠北,讓族人離開這雁回,她也就能給哥哥一個交代了。

“夜深了,明日之事,恐怕還需多費心神,還是早些歇了吧!”蘇柏見虞煙臉上稍露歡喜之態,心中的郁悶倒是少了幾分,看看星夜輪轉,夜已入更,蘇柏起身,向虞煙道。

“你也是。”虞煙沖蘇柏點了點頭,將籍檔再度收入自己懷中,然後轉身入了屋裏,蘇柏目送虞煙進屋,這才轉去了客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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